明月水中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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莲依宝剑开

(十四)

马贩子中的是缠魂丝毒,大概是在附近哪里碰到了修炼多年的蜘蛛精布下的罗网,灵儿原来以为他确实是生病,想着拿观音咒救治他,走近了见到他脸色,再嗅到他呼吸中的一丝腥气才发觉是中了这样毒丝。她的观音咒和净衣咒都解不了缠魂丝毒,皇甫卓的圣息愈创和天循两仪也办不到,手边唯一解药只有紫金丹。

紫金丹药到病除,马贩子不到傍晚就能起坐行走,便把灵儿当成了观音化身,灵儿费了好大工夫才劝到他不磕头不胡乱称呼,让他坐下来好生说话,然后问他这病的起因究竟是什么。

马贩子也说不太清楚,他往南方卖马归来,进镇子之前和灵儿走的并不是同一条道,但一路行来实在没遇上什么危难,偶尔投宿僧寺,夜里也没有狐精花魅前来勾搭,他绞尽脑汁回想了半日,才终于想起件或可称奇的事,便一五一十地跟救命恩人说了,再蘸取茶水在桌面上勾画地图,说明具体方位。


马贩子除了自己骑乘的菊花青,还有匹白马未曾出手,他说那一处离此地远了些,怎好让恩人走着去,就带灵儿两人去客栈后头马厩里,将那匹马牵将出来。

灵儿一路在想那匹马为何没能出手,若说是劣马,他也不至于拿匹劣马来报恩,等见到真马,更诧异了,她虽然不懂相马,可这匹马马背就将将和她头顶平齐,身高腿长肌肉结实,一丝杂色都没有的白色毛皮油光水滑,单凭这份漂亮都足够讨主顾喜欢了。马贩子见她是喜欢这匹马的,松口气,听她问卖不出去的缘故,便呵呵笑道:“恩人误会了,不是这匹马没人愿买,是前阵子遇到的主顾都出不起价钱,这是匹宝马,贱卖了叫暴殄天物,老天爷都会看不过眼的!”又笑道:“恩人说什么太贵重不能收的话,我这条命是恩人救的,区区一匹马,又算什么?恩人不收,那便是嫌我命贱,尚比不上马匹,或是瞧不上这马,觉得我吝啬了?”

灵儿哪说得过他这种生意人,只得点头收下,一行人复回客栈堂中,就由马贩做东,叫了桌上等席面,灵儿又好奇他其他马卖给了什么人,马贩子笑道:“哪记得那许多,只有几匹好马记得主顾。”说着随手往东北方向上一指,道:“苏州林家堡两位大概听说过?他家小姐就买了我一匹胭脂马,虽然不如恩人那匹雪狮子,也算是良驹了!”

林家小姐骑来盛渔村的确实是匹胭脂马,她过去的时候马已经被李逍遥的套马索拦下来了,只听村民说那马的确跑得飞快。马贩子提起这事,灵儿不由得看了皇甫卓一眼,等皇甫卓拿询问眼光看回来,她又把头低下去,装作专心用饭模样。


次日灵儿起了个大早,要赶去马贩子昨晚说的那片聚集了许多蝴蝶的树林子,瞧瞧究竟。她结束好行装,到马厩里牵了装好华丽鞍革荐的马出来后才小声问皇甫卓:“你会骑马吗?我没学过。”听到他说“会”,刚松口气,又因为突然被拦腰抱起放在鞍前而一声尖叫,等坐稳了,就怒视把自己放上来的人:“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?”

皇甫卓已经飞身上马,坐在她身后鞍上,因怕她坐不稳,右手牢牢环住她腰身,现在听她还这么说,笑道:“怎么会让你摔下去。”

“那谁知道,”灵儿哼一声,又提醒他:“别让马跑太快,小心吓着行人!”

“放心,还不至于。”

灵儿又轻轻哼一声,这回是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用乘龙符?”

“你现在要想用了也可以,还没出镇子呢。”

她皱皱眉,不高兴地去看正留意前方行人的骑手,拿手指尖戳戳他胸口:“不许用。”

“怎么又不许用了?”

“没几张了,省着点必要的时候用。”

“那什么是必要的时候?你告诉我,免得我不知道,耽误了大事。”

“我说什么时候是就什么时候是。”

“哦。”

轻描淡写的一声“哦”让灵儿又把眉毛皱起来,手指再戳戳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嘛?你不肯听我的话?”

“我可没这么说。”

他确实没这么说,可是灵儿还是嘟起了嘴,她想了一想,又开口问:“你知道周婆吗?”

皇甫卓扬了扬眉,终于把目光从前方道路上收回来看她:“知道。不但知道这位了不起的哲人,还知道她的教训是让我遇事都听你的。”

灵儿也学他模样扬眉道:“你既然知道,那就好了。”她面皮终究还是不够厚,说完就蛮不好意思地红了脸,改道:“好啦,我做得对的听我的,我做得不对的,你说我改,等改好了,你继续听我的。”

皇甫卓愣一愣,失笑道:“我真的想不到你也这样淘气。”

灵儿又把眉扬起来,颇为得意:“不可以吗?”她因为得意,忽略了皇甫卓脸上一闪而过的因失言而生的尴尬神色,要是她留心了,大概会问:“既然是‘也这样淘气’,那必然还有另一个淘气,那是哪个?”


她确实起了个大早,官道上行人还寥寥无几,方便纵马奔驰。

白马真的神骏非常,发力疾驰时像平地卷起的一阵狂风,道路两边树木、田壤、水域、行人都飞快地被它抛在身后,灵儿起初有些害怕,但很快地她就习惯并且喜欢上了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,她甚至希望它能跑得更快些,快到生出双翼飞上天空。

她迎着风大声地把自己的希望喊叫出来,身后得知了她渴望飞翔的心愿的人收紧了护在她腰间的手臂,他是怕她从疾驰的骏马上摔落吧,而不是想阻止她飞翔。


马蹄踏着朝阳的光到了那片林子前头,马贩子说它离官道不远,其实从官道下去也有将近一里地,是他马快,才不觉得。

林子里现在一只蝴蝶也没有,但灵儿知道马贩子说的是真话,因为许多树的树皮上还粘着蝶翼上的磷粉,过了这么多天了,昨天又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雨,还有这么多磷粉在枝叶投下的阴影里闪着幽光,可想而知马贩子当日看见了多大一群蝴蝶,难怪他会好奇地接近,以至于差点害死自己。

她走近一株身上带着深深切口的,它又高又大,叶子呈扇形,是这林子里唯一一株银杏,也不知道是风还是鸟把一粒银杏种子带到了这片野枫林里来,它就在这儿生根发芽。

切口绕树一周,又细又深,灵儿拿手指抚摸边缘时,扇子一样的银杏叶从树顶上飘落,跌在她肩上,如今还不到暮春,可那片叶子的边沿已经泛黄焦脆。

她收回手,后退一步,抬眼望一望银杏高高树顶,再环顾四方。

这片树林已经死了,她看见每一株树的叶子都在发黄变焦,慷慨地送出盎然生机的春风徒劳地吹拂着它们,却只是把枯叶吹离毫无生机的枝头。

有人用邪术夺取了树木的生命,为什么呢?

皇甫卓去林间踏看了一圈,回到她身边来。

“除了地上几只干瘪的死鸟,没有别的什么。”他说着话,一眼看出她心事重重,于是柔声问:“怎么了?这地方让你不舒服?那么出去再说。”

灵儿摇摇头,“我没什么。”她指给他看那些树:“它们都死了。”

皇甫卓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旧话重提,“嗯”一声问:“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?”

“不是蜘蛛精,”灵儿轻声说,“不是妖法,是邪术……我闻到蛊毒的气味,这片林子里满满都是蛊毒的气味……黑苗的蛊婆有一个曾经在这儿,她……”她皱眉凝望远方,像在思索,最终却摇头:“我离开南诏的时候太小了,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,但我不会错认这股气味。”

皇甫卓拢住她肩头,因为发觉她在风里微微颤抖,他用衣袖替她挡住又吹过来的一阵风,问她:“你想找到她吗?”

灵儿回答:“我能找到她。”她握住他放在肩上的那只手,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向东方:“她往那边去了。”


黑苗的蛊婆离开野枫林,藏进东边一座小小村庄。雪狮子奔到村口时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上,家家屋顶本该飘着炊烟,村外田垄上也该有送饭的妇人和少女招呼父兄丈夫歇息用餐。

可这些全没有,只有几只黑鸟在村子上方盘旋,发出阵阵怪叫。

皇甫卓暗叫声“不好”,灵儿拉着他的右手也冰凉。他们在无人的村口下了马,慢慢往里走。前方的泥路上一个新鲜脚印也没有,看样子很久没人走动了,道路两边低矮的房屋无一例外房门紧闭,听不见人语,甚至不闻鸡鸣犬吠,他们试着推开几扇门看,门后果然空无一人,不知去了哪里。

他们快到村尾才发现些踪迹遗痕,也看见个活人,对皇甫卓来说竟还是张熟脸。

步花间也看见他们,连忙从那一片深痕边跳开,摆手叫道:“这可不关我事!我也是才到这儿!冤有头债有主!你可不能仗着我打不过你,把这一村人命官司硬栽到我头上!”

灵儿只见过步花间幻化成的茶饭店伙计,她从幻魅画轴里出来后步花间就趁便溜了,两人没打照面。她既不认得步花间,就诧异地问皇甫卓:“你认得这位大姐姐?”

“之前在杭州见过面。”

灵儿早忘了步花间声音,听皇甫卓说到杭州,想了一想才记起来:“哦,就是那个……”她也想起来步花间那天说了什么,脸微微一红,这句话就没说完,改问:“那天你们出去说了什么?要紧吗?我都忘记问你了。”

皇甫卓说:“没说什么。”步花间这时已看见她拉着皇甫卓的手,心里敁敪一过,就绕过那片深深剑痕走上前来,笑道:“原来两位是一对儿?那是我那天看走眼了,以为有人把玉天仙拐下了蓬莱岛,欲谋不轨。”

灵儿听她这样说,脸上一阵发烧,虽然心里欢喜,也不敢再让她往下说,忙拿正事岔开:“姐姐你说你也是才到这儿?你是为什么来这儿?”

步花间偷瞟皇甫卓一眼,她始终有点怕他,生恐自己回答的不合他心意,眼珠一转,顾左右言他道:“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,我叫步花间,你叫我花间就行了。”之后跟着灵儿叫的那声“花间姐姐”问:“你们来这儿做什么呢?”

灵儿被她一带,忘了自己先问她的,老实答道:“有人干了坏事,逃到了这里来,我们循着气味追过来的。”说着把眉皱起来,抬头向皇甫卓说:“那丝气味到这儿就不见了。我追不上她了。”

她路上已经数次尝试,可不知那蛊婆用了什么法子,那丝蛊毒气味只到村口,往里再走两步,她就闻不见了。她怕蛊婆掩藏了气息,甩开了自己,又去别处害人,说着说着就发了急,压着嗓子叫道:“一定是我路上耽搁了,这下追丢了她,可怎么好!”

皇甫卓已经看过了那一片剑痕,它们在这里有些日子了,痕中蕴含的剑气消散一空,但他曾见人用过这一招,所以还能识别,见灵儿着急,便安慰道:“你不用担心,地上剑痕是蜀山仙剑派的万剑诀留下的,我看,是蜀山弟子先我们一步赶到,已将蛊婆降服。”

“蜀山?”灵儿茫茫然,皇甫卓不晓得她竟没听过蜀山的名号,迟疑片刻,解释说:“是个修仙门派,长于御剑之术,门中弟子均是仙术武功兼修,都爱仗义行侠,现任掌门复姓独孤,人称‘剑圣’,算是当今武林执牛耳者。”

灵儿确实没听过蜀山仙剑派,虽说剑圣独孤宇云与圣姑是好友,但一来独孤宇云到神木林访友时她从来不在,二来女娲族与蜀山的纠葛白苗自族长以下讳莫如深,那两个字从没有人当她面提起,后来到了仙灵岛上,水月宫一脉的修炼法门与蜀山大相径庭,也没有相关的藏书、记载——她虽没听过,但皇甫卓总不至于骗她,于是点点头,说:“这就好。”话虽如此,她还是忍不住纠结:要是那位蜀山前辈来得更早些,说不定⋯⋯不,这怎么能埋怨别人,蜀山的前辈降服作恶的蛊婆时我还对这事一无所知呢,该怪我知道得晚了才对。

她来回思想着,忽然意识到皇甫卓正拿担忧目光看着自己,忙把心神收敛,抬头看回去,就说:“我没事!”她急着辩白,没留意口气冲了些,等要再解释道歉,皇甫卓已经笑道:“没事就好。既然蛊婆的事了了,不如就回去吧。”

灵儿无话点头,被他俩撇在一边的步花间这时叫起来:“我和你们一起走,如何?”

皇甫卓碍着灵儿在这儿,不好开口问步花间幻魅画轴,听她说要同行,忍不住皱眉看她,心想她倒胆大,不知又要做什么?难道在哪里得罪了厉害角色,想来灵儿这里求庇?

步花间当然不敢看他,一低头,溜到灵儿身边去笑嘻嘻问:“你们要去哪里?我猜我们一定同路。”

灵儿总是经验少,被问了就说:“我们要去杭州游玩,花间姐姐你也要去吗?”

步花间笑道:“看看,我说我猜我们同路吧,果然是的,我正是要去杭州!”

灵儿倒不介意多个旅伴,说:“好呀。”只在回头看见雪狮子的时候想起一匹马怎么带得三个人,“哎呀”了一声,说:“这怎么办?”皇甫卓和步花间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了,都忙问她,知道她是在为这事苦恼,步花间就先笑道:“这不难,现有两个法子:第一,他那柄剑你一定带在身边,让他回到剑里去,你把剑抱在怀里,我坐在你身后驭马;第二就要看灵儿妹妹喜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了。”

灵儿当然喜欢,只是仙灵岛上不好养罢了。步花间听她笑着说“喜欢”,就朝她挤挤眼,“看着。”说着后退两步,团团一转,就变回了青丘狐原身——白乎乎毛茸茸,还有三条蓬松的大尾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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